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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鐵是怎麼煉成在線閱讀

發布時間:2024-12-03 10:33:17

❶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第二部 第五章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第二部 第五章

第五章

電車沿豐杜克列耶夫大街吃力地向上爬行,馬達一個勁地嗚嗚叫著。它開到歌劇院門前,停了下來,一群青年下了車,它又繼續向上爬去。

潘克拉托夫不住地催促落在後面的人:「快走吧,同志們。咱們肯定要遲到了。」

奧庫涅夫到歌劇院門口才趕上他,說:「你記得吧,伊格納特,三年前咱們也是這樣來開會的。

那時候,柯察金、杜巴瓦和一群『工人反對派』回到咱們隊伍里來了。那天晚上的會開得真好。今天咱們又要跟杜巴瓦斗一鬥了。」

他們向站在門口的檢查小組出示了證件,走進了會場。這時,潘克拉托夫才回答說:「是呀,杜巴瓦的這出戲又要舊地重演了。」

有人噓了一聲,要他們保持肅靜。他們只好就近找位子坐下。晚上的會議已經開始。在台上發言的是一位女同志。

「來得正是時候。快聽聽你老婆說些什麼。」潘克拉托夫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奧庫涅夫,悄悄地說。

「……不錯,進行這場辯論,我們花費了不少時間和精力,但是,青年們參加辯論,學到了很多東西。我們可以非常滿意地指出這樣一個事實,就是在我們的組織里,托洛茨基信徒們的失敗已經成為定局。我們給了他們發言的機會,讓他們充分說明他們的觀點。在這方面,他們是沒有什麼可抱怨的。恰恰相反,他們甚至濫用了我們給他們的行動自由,幹了一連串嚴重破壞黨紀的事情。」

塔莉亞非常激動,一綹頭發垂到臉上,妨礙她說話。她把頭向後一甩,繼續說:「各區來的許多同志在這兒發了言,他們都談到了托洛茨基分子採用的種種手段。出席這次大會的托洛茨基派的代表相當多嘛。各區特意發給他們代表證,好讓大家在這次市黨代會上再聽聽他們的意見。他們發言不多,那不能怪我們。他們在各區和各支部都遭到了徹底的失敗,多少學乖了一點,他們很難再跑上這個講台,把那些老調重彈一遍。」

突然,會場右角有個人刺耳地喊了一聲,打斷了塔莉亞的發言:「我們還是要說話的。」

塔莉亞轉身對那個人說:「好吧,杜巴瓦,那就請上來說吧,我們倒要聽聽。」

杜巴瓦惱恨地看著她,神經質地撇了撇嘴。

「到時候自然會說!」他喊了一句,立刻想起他昨天在索洛緬卡區的慘敗,那個區里的人都知道他。

會場上發出一陣不滿的嗡嗡聲。潘克拉托夫忍不住喊了起來:「怎麼,你們還想動搖我們的黨嗎?」

杜巴瓦聽出了他的聲音,但是連頭也沒有回,只是用力咬住嘴唇,低下了頭。

塔莉亞繼續說:「就拿杜巴瓦來說吧,他正是托洛茨基分子破壞黨紀的一個突出的典型。他做了很長時間的共青團工作,許多人都認識他,兵工廠的人更了解他。杜巴瓦現在是哈爾科夫共產主義大學的學生,可是,我們大家知道,他跟米海拉·什科連科在這兒已經呆了三個星期。這時候大學里功課正緊張,他們跑到這兒來干什麼呢?全市沒有一個區他們沒有去講演過。

不錯,最近什科連科開始醒悟了。誰派他們到這兒來的?除了他們兩個以外,我們這兒還有許多外地來的托洛茨基分子。

他們以前都在這兒工作過,現在回來就是為了在黨內煽風點火。他們所在的黨組織知不知道他們現在在什麼地方呢?當然不知道。」

台下傳來了舒姆斯基的喊聲:「我們沒辦法,都在灌木叢里打小工,我們沒有地方辦公。」

會場上響起了一陣鬨笑,舒姆斯基自己也笑了。

舒姆斯基的玩笑暫時緩和了會場上的緊張氣氛。大家都在等待托洛茨基分子出來發言,承認自己的錯誤。不管怎麼說,這些同志雖然凶惡地反對多數派,他們同出席市黨代會的這四百名代表過去畢竟共過患難,只不過由於不肯懸崖勒馬,反而猛烈攻擊黨和共青團的領導,這種共同性才日漸消失,到前來參加會議的時候,壓倒的多數派和分裂的少數派已經勢不兩立了。然而,只要杜巴瓦、舒姆斯基和他們那伙人真心誠意悔過自新,那麼,言歸於好仍然是可能的。可惜的是,這件事沒有發生。

塔莉亞還在動腦筋,要說服他們承認錯誤。她說:「同志們,大家該還記得,三年前,也是在這個劇場里,杜巴瓦同志和一批『工人反對派』的成員回到了咱們的隊伍里。當時,柯察金發了言,這個發言同時也是受杜巴瓦同志委託做的,發言中說:『黨的旗幟永遠不會從我們手中掉下去。』大家還記得吧?但是,不到三年,杜巴瓦同志已經把黨的旗幟拋棄了。他剛才說:『我們還是要說話的。』這說明,他和他的同夥還要繼續頑抗下去。

「我回過頭來講一講杜巴瓦在佩喬拉區代表會議上的發言。他都說了些什麼,我念念速記記錄:「年輕人不得擔任黨的領導職務。黨委會到處都是由上面指派的,黨的機關已經僵化,變成了官僚。一切跡象表明,老幹部已經蛻化了。黨的領導工作只能由這些職業管理人員來擔任成了法規,這種合法的特權必須打破。我們要給黨機關的日益衰老的機體注入新鮮的血液,年輕的血液。但是,黨機關在瘋狂地捍衛自己掌權的權利。為什麼管理機關要拚命攻擊托洛茨基同志呢?因為正是他勇敢地說出了這樣的話:青年是黨的晴雨表。」

會場上的喧鬧聲更大了。後排有人喊道:「讓圖夫塔談談晴雨表吧,他是他們的氣象學家。」

會場上發出激烈的喊聲:「別開玩笑!」

「讓他們回答:他們還搞不搞反黨活動了?」

「讓他們交代,那篇反黨宣言是誰寫的?」

大家的情緒越來越激昂,執行主席不住地搖鈴。

❷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築路節選

在寒冷的季節,保爾的鞋子,破了,完全地破了,泥濘的地上,身著單薄的戰士們,正在加緊築路,瑟瑟的風刮著,整個路面像僵了一樣,包裹著人們的腳。築路是一段艱苦的生活。

物資匱乏,人們連麵包都快吃不上了,枕木也奇缺,在這樣惡劣的條件下,蘇聯共產黨員,在保爾的帶領下,不畏艱苦,奮力拚搏。終於,保爾實在無法忍受從腳底傳來的陣陣刺痛,僵著腳,走到了廚房裡。

一個人正在切甜菜,以為保爾是來偷懶的——保爾將鞋子脫下,整個底都沒有了,一雙襪子,也都沒有了形狀。那人便對保爾說了不敬的話,最後,誤會才解除。那人還送了一雙舊靴給保爾。

(2)鋼鐵是怎麼煉成在線閱讀擴展閱讀: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是前蘇聯作家尼古拉·奧斯特洛夫斯基所著的一部長篇小說,於1933年寫成

小說通過記敘保爾·柯察金的成長道路告訴人們,一個人只有在革命的艱難困苦中戰勝敵人也戰勝自己,只有在把自己的追求和祖國、人民的利益聯系在一起的時候,才會創造出奇跡,才會成長為鋼鐵戰士。

「十月革命「爆發後,帝國主義和反動派妄圖扼殺新生的蘇維埃政權。保爾的家鄉烏克蘭謝佩托夫卡鎮也經歷了外國武裝干涉和內戰的歲月。

紅軍解放了謝佩托夫卡鎮,但很快就撤走了。只留下老布希維克朱赫來在鎮上做地下工作。朱赫來很友好,教保爾學會了英式拳擊,還培養了保爾樸素的革命熱情。一次,因為解救朱赫來,保爾自己被關進了監獄。

而後敵人因疏忽把他錯放了,保爾怕重新落入魔掌,不敢回家,遂不由自主地來到了冬妮婭的花園門前,縱身跳進了花園。由於上次釣魚時,保爾解救過冬妮婭,加上她又喜歡他「熱情和倔強「的性格,他的到來讓她很高興。

保爾也覺得冬妮婭跟別的富家女孩不一樣,他們都感受到了朦朧的愛情。為了避難,他答應了冬妮婭的請求,住了下來。幾天後,冬妮婭找到了保爾的哥哥阿爾焦姆,他把弟弟柯察金送到喀查丁參加了紅軍。


❸ 第一章《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節前上我家去補考的,都給我站起來!」
一個臉皮鬆弛的胖神甫,身上穿著法衣,脖子上掛著沉甸甸的十字架,氣勢洶洶地瞪著全班的學生。
六個學生應聲從板凳上站了起來,四個男生,兩個女生。
神甫兩只小眼睛閃著凶光,像要把他們一口吞下去似的。孩子們驚恐不安地望著他。
「你們倆坐下。」神甫朝女孩子揮揮手說。
她們急忙坐下,鬆了一口氣。
瓦西里神甫那對小眼睛死盯在四個男孩子身上。
「過來吧,寶貝們!」
瓦西里神甫站起來,推開椅子,走到擠作一團的四個孩子跟前。
「你們這幾個小無賴,誰抽煙?」
四個孩子都小聲回答:「我們不會抽,神甫。」
神甫臉都氣紅了。
「混帳東西,不會抽,那發面里的煙末是誰撒的?都不會抽嗎?好,咱們這就來看看!把口袋翻過來,快點!聽見了沒有?快翻過來!」
三個孩子開始把他們口袋裡的東西掏出來,放在桌子上。
神甫仔細地檢查口袋的每一條縫,看有沒有煙末,但是什麼也沒有找到,便把目光轉到第四個孩子身上。這孩子長著一對黑眼睛,穿著灰襯衣和膝蓋打補丁的藍褲子。
「你怎麼像個木頭人,站著不動彈?」
黑眼睛的孩子壓住心頭的仇恨,看著神甫,悶聲悶氣地回答:「我沒有口袋。」他用手摸了摸縫死了的袋口。
「哼,沒有口袋!你以為這么一來,我就不知道是誰乾的壞事,把發面糟蹋了嗎?你以為這回你還能在學校待下去嗎?沒那麼便宜,小寶貝。上回是你媽求情,才把你留下的,這回可不行了。你給我滾出去!」他使勁揪住男孩子的一隻耳朵,把他推到走廊上,隨手關上了門。
教室里鴉雀無聲,學生一個個都縮著脖子。誰也不明白保爾·柯察金為什麼被趕出學校。只有他的好朋友謝廖沙·勃魯扎克知道是怎麼回事。那天他們六個不及格的學生到神甫家裡去補考,在廚房裡等神甫的時候,他看見保爾把一把煙末撒在神甫家過復活節用的發面里。
保爾被趕了出來,坐在門口最下一磴台階上。他想,該怎麼回家呢?母親在稅務官家裡當廚娘,每天從清早忙到深夜,為他操碎了心,該怎麼向她交代呢?
眼淚哽住了保爾的喉嚨。
「現在我可怎麼辦呢?都怨這該死的神甫。我給他撒哪門子煙末呢?都是謝廖沙出的餿主意。他說,『來,咱們給這個害人的老傢伙撒上一把。』我們就撒進去了。謝廖沙倒沒事,我可說不定要給攆出學校了。」
保爾跟瓦西里神甫早就結下了仇。有一回,他跟米什卡·列夫丘科夫打架,老師罰他留校,不準回家吃飯,又怕他在空教室里胡鬧,就把這個淘氣鬼送到高年級教室,讓他坐在後面的椅子上。
高年級老師是個瘦子,穿著一件黑上衣,正在給學生講地球和天體。他說地球已經存在好幾百萬年了,星星也跟地球差不多。保爾聽他這樣說,驚訝得張大了嘴巴。他感到非常奇怪,差點沒站起來對老師說:「聖經上可不是這么說的。」
但是又怕挨罵,沒敢做聲。
保爾是信教的。她母親是個教徒,常給他講聖經上的道理。世界是上帝創造的,而且並非幾百萬年以前,而是不久前創造的,保爾對此深信不疑。
聖經這門課,神甫總是給保爾打滿分。新約、舊約和所有的祈禱詞,他都背得滾瓜爛熟。上帝哪一天創造了什麼,他也都記得一清二楚。保爾打定主意,要向瓦西里神甫問個明白。等到上聖經課的時候,神甫剛坐到椅子上,保爾就舉起手來,得到允許以後,他站起來說:「神甫,為什麼高年級老師說,地球已經存在好幾百萬年了,並不像聖經上說的五千……」
他剛說到這里,就被瓦西里神甫的尖叫聲打斷了:「混帳東西,你胡說什麼?聖經課你是怎麼學的?」
保爾還沒有來得及分辯,神甫就揪住他的兩只耳朵,把他的頭往牆上撞。一分鍾之後,保爾已經鼻青臉腫,嚇得半死,被神甫推到走廊上去了。
保爾回到家裡,又挨了母親好一頓責罵。
第二天,母親到學校去懇求瓦西里神甫開恩,讓她兒子回班學習。從那時起,保爾恨透了神甫。他又恨又怕。他不容許任何人對他稍加侮辱,當然也不會忘掉神甫那頓無端的毒打。他把仇恨埋在心底,不露聲色。
保爾以後又受到瓦西里神甫多次小的侮辱:往往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把他趕出教室,一連幾個星期,天天罰他站牆角,而且從來不問他功課。因此,他不得不在復活節前,和幾個不及格的同學一起,到神甫家裡去補考。就在神甫家的廚房裡,他把一把煙末撒到過復活節用的發面里了。
這件事誰也沒有看到,可是神甫馬上就猜出了是誰乾的。
……下課了,孩子們一齊擁到院子里,圍住了保爾。他愁眉苦臉地坐在那裡,一聲不響。謝廖沙在教室里沒有出來,他覺得自己也有過錯,但是又想不出辦法幫助他的夥伴。
校長葉夫列姆·瓦西里耶維奇的腦袋從教員室的窗口探了出來,他那低沉的聲音嚇得保爾一哆嗦。
「叫柯察金馬上到我這兒來!」他喊道。
保爾朝教員室走去,心怦怦直跳。
車站食堂的老闆是個上了年紀的人,面色蒼白,兩眼無神。他朝站在一旁的保爾瞥了一眼。
「他幾歲了?」
「十二歲。」保爾的母親回答。
「行啊,讓他留下吧。工錢每月八個盧布,當班的時候管飯。頂班干一天一宿,在家歇一天一宿,可不準偷東西。」
「哪兒能呢,哪兒能呢,我擔保他什麼也不偷。」母親惶恐地說。
「那讓他今天就上工吧。」老闆吩咐著,轉過身去,對旁邊一個站櫃台的女招待說:「濟娜,把這個小伙計領到洗刷間去,叫弗羅霞給他派活,頂格里什卡。」
女招待正在切火腿,她放下刀,朝保爾點了點頭,就穿過餐室,朝通向洗刷間的旁門走去。保爾跟在她後面。母親也趕緊跟上,小聲囑咐保爾:「保夫魯沙,你可要好好乾哪,別丟臉!」
她用憂郁的目光把兒子送走以後,才朝大門口走去。
洗刷間里正忙得不可開交。桌子上盤碟刀叉堆得像座小山,幾個女工肩頭搭著毛巾,在逐個地擦那堆東西。
一個長著亂蓬蓬的紅頭發的男孩,年紀比保爾稍大一點,在兩個大茶爐跟前忙碌著。
洗家什的大木盆里盛著開水,滿屋子霧氣騰騰的。保爾剛進來,連女工們的臉都看不清。他站在那裡,不知道該干什麼,甚至不知道站在哪裡好。
女招待濟娜走到一個正在洗家什的女工跟前,扳著她的肩膀,說:「弗羅霞,這個新來的小伙計是派給你的,頂格里什卡。你給他講講都要幹些什麼活吧。」
濟娜又指著那個叫弗羅霞的女工,對保爾說:「她是這兒的領班,她叫你干什麼,你就干什麼。」說完,轉身回餐室去了。
「嗯。」保爾輕輕答應了一聲,同時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弗羅霞,等她發話。弗羅霞一面擦著額上的汗水,一面從上到下打量著他,好像要估量一下他能幹什麼活似的,然後挽起從胳膊肘上滑下來的一隻袖子,用非常悅耳的、響亮的聲音說:「小朋友,你的活不難,就是一清早把這口鍋燒開,一天別斷了開水。當然,柴也要你自己劈。還有這兩個大茶爐,也是你的活。再有,活緊的時候,你也得擦擦刀叉,倒倒臟水。
小朋友,活不少,夠你出幾身汗的。」她說的是科斯特羅馬方言,總是把「a」音發得很重。保爾聽到這一口鄉音,看到她那紅撲撲的臉和翹起的小鼻子,不禁有點高興起來。
「看樣子這位大嬸還不錯。」他心裡這樣想,便鼓起勇氣問弗羅霞:「那我現在幹些什麼呢,大嬸?」
他說到這里,洗刷間的女工們一陣哈哈大笑,淹沒了他的話,他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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❹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第九章在線閱讀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第九章
保爾和達雅到了莫斯科,在一個機關的檔案庫里住了幾天。這個機關的首長又幫助保爾住進了一所專科醫院。
現在保爾才明白,當一個人身體健康,充滿青春活力的時候,堅強是比較簡單和容易做到的事,只有生活像鐵環那樣把你緊緊箍住的時候,堅強才是光榮的業績。
從保爾住進檔案庫那個晚上到現在,已經一年半了。這十八個月里他遭受的痛苦是難以形容的。
在醫院里,阿韋爾巴赫教授坦率地告訴保爾,恢復視力是不可能的。如果將來有一天炎症能夠消失,可以試著給他做做瞳孔手術。建議他目前先進行外科治療,消除炎症。
他們徵求保爾的意見,保爾表示,只要醫生認為是必要的,他都同意。
當保爾躺在手術台上,手術刀割開頸部,切除一側甲狀旁腺的時候,死神的黑翅膀曾經先後三次觸到他身上。然而,保爾的生命力十分頑強。達雅在外面提心吊膽地守候,手術過後,她看見丈夫雖然像死人一樣慘白,但是仍然很有生氣,並且像平常一樣,溫柔而安詳。
「你放心好了,小姑娘。要我進棺材不那麼容易。我還要活下去,而且要大幹一場,偏要跟那些醫學權威的結論搗搗亂。他們對我的病情做的診斷都正確,但是硬說我已經百分之百地喪失了勞動力,那是完全錯誤的。咱們還是走著瞧吧。」
保爾堅定地選擇了一條道路,決心通過這條道路回到新生活建設者的行列。
冬天過去了,春天推開了緊閉著的窗戶。失血過多的保爾挺過了最後一次手術,他覺得醫院里再也呆不下去了。十幾個月來,看的是周圍人們的種種痛苦,聽的是垂死病人的呻吟和哀號,這比忍受自身的病痛還要困難得多。
醫生建議他再做一次手術,他冷冷地一口拒絕說:「算了,我做夠了。我已經把一部分血獻給了科學,剩下的留給我做別的用吧。」
當天,保爾給中央委員會寫了一封信,請中央委員會幫助他在莫斯科安下家來,因為他的妻子就在這里工作,而且他再流浪下去也沒有好處。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向黨請求幫助。
莫斯科市蘇維埃收到他的信以後,撥給他一個房間。於是他離開了醫院,唯一的希望是永遠不再回到這里來。
房子在克魯泡特金大街一條僻靜的胡同里,很簡陋,但是在保爾看來,這已經是最高的享受了。夜間醒來的時候,他常常不能相信,他已經離開了醫院,而且離得遠遠的了。
達雅已經轉為正式黨員。她頑強地工作著,盡管個人生活中有那麼大的不幸,她並沒有落在其他突擊手的後面。群眾對這個沉默寡言的女工表示了很大的信任,選舉她當了廠委會的委員。保爾為妻子成了布爾什維克而感到自豪,這大大減輕了他的痛苦。
有一次巴扎諾娃到莫斯科出差,前來探望保爾。他們談了很久。保爾熱情洋溢地告訴她,他選擇了一條道路,不久的將來就可以重新回到戰士的行列。
巴扎諾娃注意到保爾兩鬢已經出現了白發,她低聲對他說:「我看得出,您是經受了不少痛苦。您仍然沒有失去那永不熄滅的熱情。還有什麼比這更可貴呢?您做了五年准備,現在您決定動筆了,這很好。不過,您怎麼寫呢?」
保爾笑了笑,安慰她說:「明天他們給我送一塊有格的板子來,是用硬紙板刻出來的。沒有這東西我沒法寫。寫寫就會串列。我琢磨了好長時間,才想出這么個辦法——在硬紙板上刻出一條條空格,寫的時候,鉛筆就不會出格了。看不見所寫的東西,寫起來當然挺困難,但並不是不可能。這一點,我是深信不疑的。有好長一段時間怎麼也寫不好,現在我慢慢寫,每個字母都仔細寫,結果相當不錯。」
保爾開始工作了。
他打算寫一部中篇小說,描寫科托夫斯基的英勇的騎兵師,書名不用考慮就出來了:《暴風雨的兒女》。
從這天起,保爾把全部精力投入了這本書的創作。他緩慢地寫了一行又一行,寫了一頁又一頁。他忘記了一切,完全被人物的形象迷住了,他第一次嘗到了創作的痛苦,那些鮮明難忘的情景清晰地浮現在眼前,他卻找不到恰當的詞句表達,寫出的東西蒼白無力,缺少火一般的激*情。
已經寫好的東西,他必須逐字逐句地記住,否則,線索一斷,工作就會停頓。母親惴惴不安地注視著兒子的工作。
寫作過程中,保爾往往要憑記憶整頁整頁地,甚至整章整章地背誦,母親有時覺得他好像瘋了。兒子寫作的時候,她不敢走近他,只有乘著替他把落在地上的手稿揀起來的機會,才膽怯地說:「你干點別的不好嗎,保夫魯沙?哪有你這樣的,寫起來就沒完沒了……」
對母親的擔心,他總是會心地笑一笑,並且告訴老人家,他還沒有到完全「發瘋」的程度。
小說已經寫完了三章。保爾把它寄到敖德薩,給科托夫斯基師的老戰友們看,徵求他們的意見。他很快就收到了回信,大家都稱贊他的小說寫得好。但是原稿在寄回來的途中被郵局丟失了。六個月的心血白費了。這對保爾是一個很大的打擊。他非常懊悔沒有復制一份,而把唯一的一份手稿寄出去了。他把郵件丟失的事告訴了列傑尼奧夫。
「你怎麼這么粗心大意呢?別生氣了,現在罵也沒用了。重新開始吧。」
「哪能不氣憤呢,英諾肯季·帕夫洛維奇!六個月心血的結晶一下子給偷去了。我每天都要緊張地勞動八個小時啊!這幫寄生蟲,真該死!」
列傑尼奧夫極力安慰他。
一切不得不重新開始。列傑尼奧夫給他弄到一些紙,幫助他把寫好的稿子用打字機打出來。一個半月之後,第一章又脫稿了。
跟保爾住一套房間的是一家姓阿列克謝耶夫的。他家的大兒子亞歷山大是本市一個區的團委書記。亞歷山大有一個十八歲的妹妹,叫加莉亞,已經在工廠的工人學校畢業了。這是個朝氣蓬勃的姑娘。保爾讓母親跟她商量,看她是不是願意幫助他,做他的「秘書」。加莉亞非常高興地答應了,滿臉笑容,熱情地走了過來。她聽說保爾正在寫一部小說,就說:「柯察金同志,我非常願意幫助您。這跟給我爸爸寫枯燥的住宅衛生條例完全不一樣。」
從這天起,寫作就以加倍的速度向前進行了。一個月的工夫寫了那麼多,連保爾也感到驚訝。加莉亞深切地同情保爾,積極主動地幫助他工作。她的鉛筆在紙上沙沙地響著,遇到特別喜愛的地方,她總要反復念上幾遍,並且感到由衷的高興。在這所房子里,幾乎只有她一個人相信保爾的工作是有意義的,其餘的人都認為保爾是白費勁,只是因為什麼也不能幹了,又閑不住,才找點事來打發日子。
因公外出的列傑尼奧夫回到了莫斯科,他讀了小說的頭幾章以後,說:「堅持幹下去,朋友!勝利一定屬於我們。還有更大的喜悅在等待著你,保爾同志。我堅信,你歸隊的理想很快就能實現。不要失去信心,孩子。」
這位老同志看到保爾精力十分充沛,滿意地走了。
加莉亞經常來,她的鉛筆在紙上沙沙地響,一行一行的字句,在不斷地增加,追述著難忘的往事。每當保爾凝神深思,沉浸在回憶中的時候,加莉亞就看到他的睫毛在顫動,他的眼神隨著思路的轉換不斷地變化,簡直令人難以相信他的雙目已經失明:你瞧,那對清澈無瑕的瞳孔是多麼有生氣啊。
一天的工作結束了,加莉亞把記下來的東西念給保爾聽,她發現保爾全神貫注地傾聽著,時而皺起眉頭。
「您干嗎皺眉頭呢,柯察金同志?不是寫得挺好嘛!」
「不,加莉亞,寫得不好。」
他認為寫得不成功的地方,就親自動手重寫。有時候他實在忍受不了格子板的狹窄框框的束縛,就扔下不寫了。他恨透了這奪去他視力的生活,盛怒之下常常把鉛筆折斷,把嘴唇咬得出血。
憂傷,以及常人的各種熱烈的或者溫柔的普通感情,幾乎人人都可以自由抒發,唯獨保爾沒有這個權利,它們被永不鬆懈的意志禁錮著。但是工作越接近尾聲,這些感情越經常地沖擊他,力圖擺脫意志的控制。要是他屈服於這些感情中的任何一種,聽任它發作,就會發生悲慘的結局。
達雅常常深夜才從工廠回到家裡,跟保爾的母親小聲交談幾句,就上床去睡了。
最後一章寫成了。加莉亞花了幾天時間把小說給保爾通讀了一遍。
明天就要把書稿寄到列寧格勒,請州委文化宣傳部審閱。
如果他們同意給這部小說開「出生證」,就會把它送交出版社,那麼一來……
想到這里,他的心不安地跳動起來。那麼一來……新的生活就要開始,這是多年緊張而頑強的勞動換來的啊。
書的命運決定著保爾的命運。如果書稿被徹底否定,那他的日子就到頭了。如果失敗是局部的,通過進一步加工還可以挽救,他一定會發起新的進攻。
母親把沉甸甸的包裹送到了郵局。緊張的等待開始了。保爾一生中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痛苦而焦急地等待過來信。
他從早班信盼到晚班信。列寧格勒一直沒有迴音。
出版社的沉默逐漸成為一種威脅。失敗的預感一天比一天強烈,保爾意識到,一旦小說遭到無條件的拒絕,那也就是他的滅亡。那時,他就沒法再活下去了。活下去也沒有意義了。
此時此刻,郊區濱海公園的一幕又浮現在眼前,他一次又一次地問自己:「為了沖破鐵環,重返戰斗行列,使你的生命變得有益於人民,你盡了一切努力了嗎?」
每次的回答都是:「是的,看來是盡了一切努力了。」
好多天過去了,正當期待已經變得無法忍受的時候,同兒子一樣焦慮的母親一面往屋裡跑,一面激動地喊道:「列寧格勒來信了!!!」
這是州委打來的電報。電報上只有簡單幾個字:
小說備受贊賞,即將出版,祝賀成功。
他的心歡騰地跳動起來。多年的願望終於實現了!鐵環已經被砸碎,他拿起新的武器,重新回到戰斗的行列,開始了新的生活。

❺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原文

原文:

保爾·柯察金出生於貧困的鐵路工人家庭,早年喪父,憑母親替人洗衣做封面飯維持生計。他因痛恨神父平時瞧不起他,往神父家的復活節蛋糕上撒煙灰而被學校開除。

12歲時,母親把他送到車站食堂當雜役,在那兒他受盡了凌辱,所以他憎恨那些欺壓窮人的店老闆,厭惡那些花天酒地的有錢人。 「十月革命「爆發後,帝國主義和反動派妄圖扼殺新生的蘇維埃政權。

人最寶貴的是生命,生命對於人只有一次。一個人的一生應該這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的時候,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愧。這樣,在他臨的時候,它可以說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經獻給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為人類的解放而斗爭!

保爾的家鄉烏克蘭謝佩托夫卡鎮也經歷了外國武裝干涉和內戰的歲月。紅軍解放了謝佩托夫卡鎮,但很快就撤走了。只留下老布希維克朱赫來在鎮上做地下工作。 朱赫來很友好,教保爾學會了英式拳擊,還培養了保爾樸素的革命熱情。

一次,因為解救朱赫來,保爾自己被關進了監獄。而後敵人因疏忽把他錯放了,保爾怕重新落入魔掌,不敢回家,遂不由自主地來到了冬妮婭的花園門前,縱身跳進了花園。由於上次釣魚時,保爾解救過冬妮婭,加上她又喜歡他「熱情和倔強「的性格,他的到來讓她很高興。

保爾也覺得冬妮婭跟別的富家女孩不一樣,他們都感受到了朦朧的愛情。為了避難,他答應了冬妮婭的請求,住了下來。幾天後,冬妮婭找到了保爾的哥哥阿爾焦姆,他把弟弟柯察金送到喀查丁參加了紅軍。

在海濱療養時,他偶然認識了女民工達雅並相愛。保爾一邊不斷地幫助達雅進步,一邊開始頑強地學習,增強寫作的本領。 1927年,保爾已全身癱瘓,接著又雙目失明,肆虐的病魔終於把這個充滿戰斗激情的戰士束縛在床榻上了。

保爾也曾一度產生過自殺的念頭,但他很快從低谷中走了出來。這個全身癱瘓、雙目失明並且沒有絲毫寫作經驗的人,開始了他充滿英雄主義的事業——文學創作。保爾忍受著肉體和精神上的巨大痛苦,先是用硬紙板做成框子寫。

6個月後,寫成的手稿在朋友寄回來時丟失了,保爾一度灰心喪氣。後來,他振作了起來,自己口述,請人代錄。在母親和妻子的幫助下,他用生命寫成的小說《暴風雨所誕生的》終於出版了。生活的鐵環已被徹底粉碎,保爾拿起新的武器,開始了新的生活。

出處:出自前蘇聯作家尼古拉·奧斯特洛夫斯基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5)鋼鐵是怎麼煉成在線閱讀擴展閱讀:

創作背景:

20年代末30年代初,隨著新經濟政策的結束和斯大林政治經濟體制的確立,在文藝界也要求建立高度集中統一的局面。斯大林時期的國家用「一統化「思想教育青少年,尤其重視文學藝術在培養青少年的共產主義道德品質中的重要作用,斯大林要求文學作品要「追求直接的宣傳目的「。

許多作品的寫作目的就是為了向青年灌輸「共產主義理想「。官方強調文學用「社會主義精神改造和教育勞動人民「的任務,文學藝術要完成這種教育功能最直接的手段就是塑造體現社會主義精神和共產主義理想的英雄人物。

這一時期,蘇聯文學的主題是歌頌社會主義改造和建設,歌頌黨和領袖,塑造蘇維埃新人的光輝形象,蘇聯文學的任務就是根據共產主義意識形態創造出一個絕對信仰共產主義的人物並把他描繪得真實可信。

奧斯特洛夫斯基響應官方的號召開始撰寫《鋼鐵》,保爾樸素的階級感情、狂熱的獻身精神、對共產主義的美好憧憬和對領袖的絕對服從正是斯大林推行其路線所需要的。



❻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第16---17章閱讀

保爾在海濱療養時,一次交談中認識了朵拉。去看歌舞演出時,遇見了扎爾基,演出結束後在保爾處聊了很久。

第二天保爾出了車禍。於是住進了醫院。出院後,按母親的來信,保爾去了阿莉比娜丘察姆家。在那裡,他認識了達雅和廖莉婭,非常同情他們的家庭。保爾走時答應兩姐妹,幫他們逃出那家庭的牢籠。

保爾來到中央委員會,但已不能恢復工作。雖然阿基姆答應給他找工作,但保爾還是去了南方。

保爾第二次到丘察姆家。保爾知道自己的病更重了,想自殺,但又覺得只有懦夫才會自殺,便忍住了。保爾回到住處,和達雅談了會兒話,想通過和她結婚,讓達雅離開這黑暗的家。達雅答應了。

我始終不大相信他與達雅之間有什麼真正的愛情。當初,保爾之所以沒向瑪爾塔·勞琳表白感情,是不想因為自己糟糕的身體拖累她,那麼,他為什麼不怕拖累達雅?如果說追求志同道合的話,那麼,麗達比達雅更適合他;如果想通過結婚來達到幫助對方的目的,那麼,他為什麼不與冬妮婭結婚?最令我不能接受的是,作為一個岌岌可危的重症病人,向一位天真純朴的少女求婚時,居然是用一種居高臨下的救世主態度;明明是自己拖累人家,卻還要以奉獻的面目出現,還要舉著革命與正義的旗子。這樣的保爾,與我們印象當中的那位大公無私、公而忘私的「革命英雄」,相去何其遠爾!

2018.7.18

❼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全文

第一章
「節前上我家去補考的,都給我站起來!」

一個臉皮鬆弛的胖神甫,身上穿著法衣,脖子上掛著沉甸甸的十字架,氣勢洶洶地瞪著全班的學生。

六個學生應聲從板凳上站了起來,四個男生,兩個女生。

神甫兩只小眼睛閃著凶光,像要把他們一口吞下去似的。孩子們驚恐不安地望著他。

「你們倆坐下。」神甫朝女孩子揮揮手說。

她們急忙坐下,鬆了一口氣。

瓦西里神甫那對小眼睛死盯在四個男孩子身上。

「過來吧,寶貝們!」

瓦西里神甫站起來,推開椅子,走到擠作一團的四個孩子跟前。

「你們這幾個小無賴,誰抽煙?」

四個孩子都小聲回答:「我們不會抽,神甫。」

神甫臉都氣紅了。

「混帳東西,不會抽,那發面里的煙末是誰撒的?都不會抽嗎?好,咱們這就來看看!把口袋翻過來,快點!聽見了沒有?快翻過來!」

三個孩子開始把他們口袋裡的東西掏出來,放在桌子上。

神甫仔細地檢查口袋的每一條縫,看有沒有煙末,但是什麼也沒有找到,便把目光轉到第四個孩子身上。這孩子長著一對黑眼睛,穿著灰襯衣和膝蓋打補丁的藍褲子。

「你怎麼像個木頭人,站著不動彈?」

黑眼睛的孩子壓住心頭的仇恨,看著神甫,悶聲悶氣地回答:「我沒有口袋。」他用手摸了摸縫死了的袋口。

「哼,沒有口袋!你以為這么一來,我就不知道是誰乾的壞事,把發面糟蹋了嗎?你以為這回你還能在學校待下去嗎?沒那麼便宜,小寶貝。上回是你媽求情,才把你留下的,這回可不行了。你給我滾出去!」他使勁揪住男孩子的一隻耳朵,把他推到走廊上,隨手關上了門。

教室里鴉雀無聲,學生一個個都縮著脖子。誰也不明白保爾·柯察金為什麼被趕出學校。只有他的好朋友謝廖沙·勃魯扎克知道是怎麼回事。那天他們六個不及格的學生到神甫家裡去補考,在廚房裡等神甫的時候,他看見保爾把一把煙末撒在神甫家過復活節用的發面里。

保爾被趕了出來,坐在門口最下一磴台階上。他想,該怎麼回家呢?母親在稅務官家裡當廚娘,每天從清早忙到深夜,為他操碎了心,該怎麼向她交代呢?

眼淚哽住了保爾的喉嚨。

「現在我可怎麼辦呢?都怨這該死的神甫。我給他撒哪門子煙末呢?都是謝廖沙出的餿主意。他說,『來,咱們給這個害人的老傢伙撒上一把。』我們就撒進去了。謝廖沙倒沒事,我可說不定要給攆出學校了。」

保爾跟瓦西里神甫早就結下了仇。有一回,他跟米什卡·列夫丘科夫打架,老師罰他留校,不準回家吃飯,又怕他在空教室里胡鬧,就把這個淘氣鬼送到高年級教室,讓他坐在後面的椅子上。

高年級老師是個瘦子,穿著一件黑上衣,正在給學生講地球和天體。他說地球已經存在好幾百萬年了,星星也跟地球差不多。保爾聽他這樣說,驚訝得張大了嘴巴。他感到非常奇怪,差點沒站起來對老師說:「聖經上可不是這么說的。」

但是又怕挨罵,沒敢做聲。

保爾是信教的。她母親是個教徒,常給他講聖經上的道理。世界是上帝創造的,而且並非幾百萬年以前,而是不久前創造的,保爾對此深信不疑。

聖經這門課,神甫總是給保爾打滿分。新約、舊約和所有的祈禱詞,他都背得滾瓜爛熟。上帝哪一天創造了什麼,他也都記得一清二楚。保爾打定主意,要向瓦西里神甫問個明白。等到上聖經課的時候,神甫剛坐到椅子上,保爾就舉起手來,得到允許以後,他站起來說:「神甫,為什麼高年級老師說,地球已經存在好幾百萬年了,並不像聖經上說的五千……」

他剛說到這里,就被瓦西里神甫的尖叫聲打斷了:「混帳東西,你胡說什麼?聖經課你是怎麼學的?」

保爾還沒有來得及分辯,神甫就揪住他的兩只耳朵,把他的頭往牆上撞。一分鍾之後,保爾已經鼻青臉腫,嚇得半死,被神甫推到走廊上去了。

保爾回到家裡,又挨了母親好一頓責罵。

第二天,母親到學校去懇求瓦西里神甫開恩,讓她兒子回班學習。從那時起,保爾恨透了神甫。他又恨又怕。他不容許任何人對他稍加侮辱,當然也不會忘掉神甫那頓無端的毒打。他把仇恨埋在心底,不露聲色。

保爾以後又受到瓦西里神甫多次小的侮辱:往往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把他趕出教室,一連幾個星期,天天罰他站牆角,而且從來不問他功課。因此,他不得不在復活節前,和幾個不及格的同學一起,到神甫家裡去補考。就在神甫家的廚房裡,他把一把煙末撒到過復活節用的發面里了。

這件事誰也沒有看到,可是神甫馬上就猜出了是誰乾的。

……下課了,孩子們一齊擁到院子里,圍住了保爾。他愁眉苦臉地坐在那裡,一聲不響。謝廖沙在教室里沒有出來,他覺得自己也有過錯,但是又想不出辦法幫助他的夥伴。

校長葉夫列姆·瓦西里耶維奇的腦袋從教員室的窗口探了出來,他那低沉的聲音嚇得保爾一哆嗦。

「叫柯察金馬上到我這兒來!」他喊道。

保爾朝教員室走去,心怦怦直跳。

車站食堂的老闆是個上了年紀的人,面色蒼白,兩眼無神。他朝站在一旁的保爾瞥了一眼。

「他幾歲了?」

「十二歲。」保爾的母親回答。

「行啊,讓他留下吧。工錢每月八個盧布,當班的時候管飯。頂班干一天一宿,在家歇一天一宿,可不準偷東西。」

「哪兒能呢,哪兒能呢,我擔保他什麼也不偷。」母親惶恐地說。

「那讓他今天就上工吧。」老闆吩咐著,轉過身去,對旁邊一個站櫃台的女招待說:「濟娜,把這個小伙計領到洗刷間去,叫弗羅霞給他派活,頂格里什卡。」

女招待正在切火腿,她放下刀,朝保爾點了點頭,就穿過餐室,朝通向洗刷間的旁門走去。保爾跟在她後面。母親也趕緊跟上,小聲囑咐保爾:「保夫魯沙,你可要好好乾哪,別丟臉!」

她用憂郁的目光把兒子送走以後,才朝大門口走去。

洗刷間里正忙得不可開交。桌子上盤碟刀叉堆得像座小山,幾個女工肩頭搭著毛巾,在逐個地擦那堆東西。

一個長著亂蓬蓬的紅頭發的男孩,年紀比保爾稍大一點,在兩個大茶爐跟前忙碌著。

洗家什的大木盆里盛著開水,滿屋子霧氣騰騰的。保爾剛進來,連女工們的臉都看不清。他站在那裡,不知道該干什麼,甚至不知道站在哪裡好。

女招待濟娜走到一個正在洗家什的女工跟前,扳著她的肩膀,說:「弗羅霞,這個新來的小伙計是派給你的,頂格里什卡。你給他講講都要幹些什麼活吧。」

濟娜又指著那個叫弗羅霞的女工,對保爾說:「她是這兒的領班,她叫你干什麼,你就干什麼。」說完,轉身回餐室去了。

「嗯。」保爾輕輕答應了一聲,同時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弗羅霞,等她發話。弗羅霞一面擦著額上的汗水,一面從上到下打量著他,好像要估量一下他能幹什麼活似的,然後挽起從胳膊肘上滑下來的一隻袖子,用非常悅耳的、響亮的聲音說:「小朋友,你的活不難,就是一清早把這口鍋燒開,一天別斷了開水。當然,柴也要你自己劈。還有這兩個大茶爐,也是你的活。再有,活緊的時候,你也得擦擦刀叉,倒倒臟水。

小朋友,活不少,夠你出幾身汗的。」她說的是科斯特羅馬方言,總是把「a」音發得很重。保爾聽到這一口鄉音,看到她那紅撲撲的臉和翹起的小鼻子,不禁有點高興起來。

「看樣子這位大嬸還不錯。」他心裡這樣想,便鼓起勇氣問弗羅霞:「那我現在幹些什麼呢,大嬸?」

他說到這里,洗刷間的女工們一陣哈哈大笑,淹沒了他的話,他愣住了。

「哈哈哈!……弗羅霞這回撿了個大侄子……」

「哈哈!……」弗羅霞本人笑得比誰都厲害。

因為屋裡全是蒸汽,保爾沒有看清弗羅霞的臉,其實她只有十八歲。

保爾感到很難為情,便轉身同那個男孩:「我現在該干什麼呢?」

男孩只是嬉皮笑臉地回答:「還是問你大嬸去吧,她會統統告訴你的,我在這兒是臨時幫忙。」說完,轉身朝廚房跑去。

這時保爾聽見一個上了年紀的女工說:「過來幫著擦叉子吧。你們笑什麼?這孩子說什麼好笑的啦?給,拿著,」她遞給保爾一條毛巾。「一頭用牙咬住,一頭用手拉緊。再把叉齒在上頭來回蹭,要蹭得乾乾凈凈,一點臟東西也沒有才成。咱們這兒對這種事挺認真。那些老爺們很挑剔,總是翻過來覆過去,看了又看,只要叉子上有一點臟東西,咱們可就倒霉了,老闆娘馬上會把你攆出去。」

「什麼老闆娘?」保爾不解地問,「雇我的老闆不是男的嗎?」

那個女工笑了起來:「孩子,我們這兒的老闆是擺設,他是個草包。什麼都是他老婆說了算。她今天不在,你干幾天就知道了。」

洗刷間的門打開了,三個堂倌,每人捧著一大摞臟家什,走了進來。

其中有個寬肩膀、斜眼、四方大臉的堂倌說:「加緊點干哪,十二點的車眼看就要到了,你們還這么磨磨蹭蹭的。」

他看見了保爾,就問:「這是誰?」

「新來的。」弗羅霞回答。

「哦,新來的。」他說。「那好吧,」他一隻手使勁按住保爾的肩膀,把他推到兩個大茶爐跟前,說:「這兩個大茶爐你得燒好,什麼時候要水都得有,可是你看,現在一個已經滅了,另一個也快沒火星了。今天饒了你,要是明天再這樣,就叫你吃耳刮子,明白嗎?」

保爾一句話也沒有說,便燒起茶爐來。

保爾的勞動生涯就這樣開始了。他是第一天上工,幹活還從來沒有這樣賣過力氣。他知道,這個地方跟家裡不一樣,在家裡可以不聽母親的話,這里可不行。斜眼說得明白,要是不聽話,就得吃耳刮子。

保爾脫下一隻靴子,套在爐筒上,鼓起風來,能盛四桶水的大肚子茶爐立即冒出了火星。他一會兒提起臟水桶,飛快跑到外面,把臟水倒進坑裡;一會兒給燒水鍋添上劈柴,一會兒把濕毛巾搭在燒開的茶爐上烘乾。總之,叫他乾的活他都幹了。直到深夜,保爾才拖著疲乏的身子,走到下面廚房去。有個上了年紀的女工,名叫阿尼西婭的,望著他剛掩上的門,說:「瞧,這孩子像個瘋子似的,干起活來不要命。一定是家裡實在沒辦法,才打發來的。」

「是啊,挺好個小夥子,」弗羅霞說。「干起活來不用催。」

「過兩天跑累了,就不這么幹了,」盧莎反駁說。「一開頭都很賣勁……」

保爾手腳不停地忙了一個通宵,累得筋疲力盡。早晨七點鍾,一個長著胖圓臉、兩只小眼睛顯得流里流氣的男孩來接班,保爾把兩個燒開的茶爐交給了他。

這個男孩一看,什麼都已經弄妥了,茶爐也燒開了,便把兩手往口袋裡一插,從咬緊的牙縫里擠出一口唾沫,擺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架勢,斜著白不呲咧的眼睛看了看保爾,然後用一種不容爭辯的腔調說:「喂,你這個飯桶,明天早上准六點來接班。」

「干嗎六點?」保爾問。「不是七點換班嗎?」

「誰樂意七點,誰就七點好了,你得六點來。要是再羅嗦,我立馬叫你腦瓜上長個大疙疸。你這小子也不尋思尋思,才來就擺臭架子。」

那些剛交了班的女工都挺有興趣地聽著兩個孩子的對話。那個男孩的無賴腔調和挑釁態度激怒了保爾。他朝男孩逼近一步,本來想狠狠揍他一頓,但是又怕頭一天上工就給開除,才忍住了。他鐵青著臉說:「你老實點,別嚇唬人,搬起石頭砸自己腳。明天我就七點來,要說打架,我可不在乎你,你想試試,那就請吧!」

對手朝開水鍋倒退了一步,吃驚地瞧著怒氣沖沖的保爾。

他沒有料到會碰這么大的釘子,有點不知所措了。

「好,咱們走著瞧吧。」他含含糊糊地說。

頭一天總算平安無事地過去了。保爾走在回家的路上,感到自己已經是一個用誠實的勞動掙得了休息的人。現在他也工作了,誰也不能再說他吃閑飯了。

早晨的太陽從鋸木廠高大的廠房後面懶洋洋地升起來。

保爾家的小房子很快就要到了。瞧,就在眼前了,列辛斯基庄園的後身就是。

「媽大概起來了,我呢,才下工回家。」保爾想到這里,一邊吹著口哨,一邊加快了腳步。「學校把我趕出來,倒也不壞,反正那個該死的神甫不會讓你安生,現在我真想吐他一臉唾沫。」保爾這樣思量著,已經到了家門口。他推開小院門的時候,又想起來:「對,還有那個黃毛小子,一定得對准他的狗臉狠揍一頓。要不是怕給攆出來,我恨不得立時就揍他。早晚要叫他嘗嘗我拳頭的厲害。」

母親正在院子里忙著燒茶炊,一看見兒子回來,就慌忙問他:「怎麼樣?」

「挺好。」保爾回答。

母親好像有什麼事要關照他一下,可是他已經明白了。從敞開的窗戶里,他看到了阿爾焦姆哥哥寬大的後背。

「怎麼,阿爾焦姆回來了?」他忐忑不安地問。

「昨天回來的,這回留在家裡不走了,就在機車庫幹活。」

保爾遲疑不決地打開了房門。

身材魁梧的阿爾焦姆坐在桌子旁邊,背朝著保爾。他扭過頭來,看著弟弟,又黑又濃的眉毛下面射出兩道嚴厲的目光。

「啊,撒煙末的英雄回來了?好,你可真行!」

保爾預感到,哥哥回家後的這場談話,對他准沒個好。

「阿爾焦姆已經都知道了。」保爾心裡想。「這回說不定要挨罵,也許要挨一頓揍。」

保爾有點怕阿爾焦姆。

但是,阿爾焦姆並沒有打他的意思。他坐在凳子上,兩只胳膊支著桌子,目不轉睛地望著保爾,說不清是嘲弄還是蔑視。

「這么說,你已經大學畢業,各門學問都學到手了,現在倒起臟水來了?」阿爾焦姆說。

保爾兩眼盯著一塊破地板,專心地琢磨著一個冒出來的釘子頭。可是阿爾焦姆卻從桌旁站起來,到廚房去了。

「看樣子不會挨揍了。」保爾鬆了一口氣。

喝茶的時候,阿爾焦姆平心靜氣地詳細詢問了保爾班上發生的事情。

保爾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

「你現在就這樣胡鬧,往後怎麼得了啊。」母親傷心地說。

「唉,可拿他怎麼辦呢?他這個樣子究竟像誰呢?我的上帝,這孩子多叫我操心哪!」母親訴苦說。

阿爾焦姆推開空茶杯,對保爾說:「好吧,弟弟。過去的事就算了,往後你可得小心,幹活別耍花招,該乾的都干好;要是再從那兒給攆出來,我就要你的好看,叫你脫一層皮。這點你要記住。媽已經夠操心的了。你這個鬼東西,到哪兒都惹事,到哪兒都得闖點禍。現在該鬧夠了吧。等你幹上一年,我再求人讓你到機車庫去當學徒,老是給人倒臟水,能有什麼出息?還是得學一門手藝。現在你年紀還小,再過一年我求求人看,機車庫也許能收你。我已經轉到這兒來了,往後就在這兒幹活。媽再也不去伺候人了。見到什麼樣的混蛋都彎腰,也彎夠了。可是保爾,你自己得爭氣,要好好做人。」

他站起來,挺直高大的身軀,把搭在椅背上的上衣穿上,然後關照母親說:「我出去個把鍾頭,辦點事。」說完,一彎腰,跨出了房門。他走到院子里,從窗前經過的時候,又說:「我給你帶來一雙靴子和一把小刀,媽會拿給你的。」

車站食堂晝夜不停地營業。

有六條鐵路通到這個樞紐站。車站總是擠滿了人,只有夜裡,在兩班火車的間隙,才能安靜兩三個鍾頭。這個車站上有幾百列軍車從各地開來,然後又開到各地去。有的從前線開來,有的開到前線去。從前線運來的是缺胳膊斷腿的傷兵,送到前線去的是大批穿一色灰大衣的新兵。

保爾在食堂里辛辛苦苦地幹了兩年。這兩年裡,他看到的只有廚房和洗刷間。在地下室的大廚房裡,工作異常繁忙,幹活的有二十多個人。十個堂倌從餐室到廚房穿梭般地來回奔忙著。

保爾的工錢從八個盧布長到十個盧布。兩年來他長高了,身體也結實了。這期間,他經受了許多苦難。在廚房打下手,煙熏火燎地幹了半年。那個有權勢的廚子頭不喜歡這個犟孩子,常常給他幾個耳光。他生怕保爾突然捅他一刀,所以乾脆把他攆回了洗刷間。要不是因為保爾干起活來有用不完的力氣,他們早就把他趕走了。保爾乾的活比誰都多,從來不知道疲勞。

在食堂最忙的時候,他腳不沾地地跑來跑去,一會兒端著托盤,一步跨四五級樓梯,下到廚房去,一會兒又從廚房跑上來。

每天夜裡,當食堂的兩個餐室消停下來的時候,堂倌們就聚在下面廚房的儲藏室里大賭特賭,打起「二十一點」和「九點」來。保爾不止一次看見賭台上堆著一沓沓鈔票。他們有這么多錢,保爾並不感到驚訝。他知道,他們每個人當一天一宿班,能撈到三四十個盧布的外快,收一次小費就是一個盧布、半個盧布的。有了錢就大喝大賭。保爾非常憎惡他們。

「這幫該死的混蛋!」他心裡想。「像阿爾焦姆這樣的頭等鉗工,一個月才掙四十八個盧布,我才掙十個盧布;可是他們一天一宿就撈這么多錢,憑什麼?也就是把菜端上去,把空盤子撤下來。有了錢就喝盡賭光。」

保爾認為,他們跟那些老闆是一路貨,都是他的冤家對頭。「這幫下流坯,別看他們在這兒低三下四地伺候人,他們的老婆孩子在城裡卻像有錢人一樣擺闊氣。」

他們常常把穿著中學生制服的兒子帶來,有時也把養得滾圓的老婆領來。「他們的錢大概比他們伺候的老爺還要多。」

保爾這樣想。他對夜間在廚房的角落裡和食堂的倉庫里發生的事情也不大驚小怪。保爾清楚地知道,任何一個洗家什女工和女招待,要是不肯以幾個盧布的代價把自己的肉體出賣給食堂里每個有權有勢的人,她們在這里是干不長遠的。

保爾向生活的深處,向生活的底層看去,他追求一切新事物,渴望打開一個新天地,可是朝他撲面而來的,卻是霉爛的臭味和泥沼的潮氣。

阿爾焦姆想把弟弟安置到機車庫去當學徒,但是沒有成功,因為那裡不收未滿十五歲的少年。保爾期待著有朝一日能擺脫這個地方,機車庫那座熏黑了的大石頭房子吸引著他。

他時常到阿爾焦姆那裡去,跟著他檢查車輛,盡力幫他干點活。

弗羅霞離開食堂以後,保爾就更加感到煩悶了。

這個愛笑的、快樂的姑娘已經不在這里了,保爾這才更深地體會到,他們之間的友誼是多麼深厚。現在呢,早晨一走進洗刷間,聽到從難民中招來的女工們的爭吵叫罵,他就會產生一種空虛和孤獨的感覺。

夜間休息的時候,保爾蹲在打開的爐門前,往爐膛里添劈柴;他眯起眼睛,瞧著爐膛里的火。爐火烤得他暖烘烘的,挺舒服。洗刷間就剩他一個人了。

他的思緒不知不覺地回到不久以前發生的事情上來,他想起了弗羅霞。那時的情景又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那是一個星期六。夜間休息的時候,保爾順著樓梯下廚房去。在轉彎的地方,他好奇地爬上柴堆,想看一看儲藏室,因為人們通常聚在那裡賭錢。

那裡賭得正起勁,扎利瓦諾夫坐莊,他興奮得滿臉通紅。

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保爾回過頭,看見堂倌普羅霍爾從上邊走下來。保爾連忙躲到樓梯下面,等他走過去。樓梯下面黑洞洞的,普羅霍爾看不見他。

普羅霍爾轉了個彎,朝下面走去,保爾看見了他的寬肩膀和大腦袋。

正在這時候,又有人從上面輕輕地快步跑下來,保爾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普羅霍爾,你等一下。」

普羅霍爾站住了,掉頭朝上面看了一眼。

「什麼事?」他咕噥了一句。

有人順著樓梯走了下來,保爾認出是弗羅霞。

她拉住堂倌的袖子,壓低聲音,結結巴巴地說:「普羅霍爾,中尉給你的錢呢?」

普羅霍爾猛然掙脫胳膊,惡狠狠地說:「什麼?錢?難道我沒給你嗎?」

「可是人家給你的是三百個盧布啊。」弗羅霞抑制不住自己,幾乎要放聲大哭了。

「你說什麼,三百個盧布?」普羅霍爾挖苦她說。「怎麼,你想都要?好小姐,一個洗家什的女人,值那麼多錢嗎?照我看,給你五十個盧布就不少了。你想想,你有多走運吧!就是那些年輕太太,比你干凈得多,又有文化,還拿不到這么多錢呢。陪著睡一夜,就掙五十個盧布,你得謝天謝地。哪兒有那麼多傻瓜。行了,我再給你添一二十個盧布就算了事。只要你放聰明點,往後掙錢的機會有的是,我給你拉主顧。」

普羅霍爾說完最後一句話,轉身到廚房去了。

「你這個流氓,壞蛋!」弗羅霞追著他罵了兩句,接著便靠在柴堆上嗚嗚地哭起來。

保爾站在樓梯下面的暗處,聽了這場談話,又看到弗羅霞渾身顫抖,把頭往柴堆上撞,他心頭的滋味真是不可名狀。

保爾沒有露面,沒有做聲,只是猛然一把死死抓住樓梯的鐵欄桿,腦子里轟的一聲掠過一個清晰而明確的想法:「連她也給出賣了,這幫該死的傢伙。唉,弗羅霞,弗羅霞……」

保爾心裡對普羅霍爾的仇恨更深更強了,他憎惡和仇視周圍的一切。「唉,我要是個大力士,一定揍死這個無賴!我怎麼不像阿爾焦姆那樣大、那樣壯呢?」

爐膛里的火時起時落,火苗抖動著,聚在一起,捲成了一條長長的藍色火舌;保爾覺得,好像有一個人在譏笑他,嘲弄他,朝他吐舌頭。

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爐子里不時發出的嗶剝聲和水龍頭均勻的滴水聲。

克利姆卡把最後一隻擦得鋥亮的平底鍋放到架子上之後,擦著手。廚房裡已經沒有別人了。值班的廚師和打下手的女工們都在更衣室里睡了。夜裡,廚房可以安靜三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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